无稽国在员峤、岱舆间,其国地广而物丰,然民皆为禽兽,十九为蚁,余为它物。其国也,道宽十丈,虎豹行焉;楼高万仞,豺狼居焉;酒馔盈席,狮熊食焉。其民皆融融也。其道中,虎豹腾焉、跃焉、纵焉,恣意肆为逞性,风姿英爽,威风凛凛也!其道之侧,有辙痕如线寸许,其间有蚁行焉,惕如翼如谨如,埋首举步而已,未敢少殆。
  一日,一蚁误入驰道,惊一虎,虎曰:“小奴,此路是汝所行焉?若失我一毛,以尔身抵也。”蚁瑟瑟不敢言,惶然怯然懦然,遁入辙迹,潜形而去。虎昂首愤愤,其意未平,恨而衔之。
  化成年间,龙君召天下之众,以图利民安国之策,坐者有虎豹财狼之辈,皆故勋贵臣也,而独不见蚁焉。曰:“吾国兴盛,甘霖丰润,祥云呈瑞,倚赖诸君,功不可没。然期诤言嘉略,愿各尽其言,莫负所托。”众瞻顾相视无言,不知计之所出。一虎进言:“吾见今之蚁辈,道之所行,无规无矩,无法无礼,唐突冒进,以身犯险,伤其身而痛我心,必墨之绳之,方能正其行、安其身也。” 君曰:“此言甚是,真水晶灯笼,照天蜡烛也。”
  庶几,蚁行之法,天下风闻而行。豺狼当道,立于途、匿于林、伏于丛,逢蚁则曰:“圣上有令,为保子身,不得行路,违者付廷尉,轻者捐钱财,重者入囹圄,敢不听命!” 众蚁怅怅,旋踵而归,有坐而论理者,曰:“何宽于坦坦而严于尺寸也?路不行而何用哉?” 对曰:“法言如此!” 又曰:“吾倚此路而为生计,不然,吾将安往?” 对曰:“此非吾职所能谋也,但行之耳!” 群蚁嚣嚣,然终莫敢违焉。唯数蚁怒而挥臂,亦终不复得见也。
  呜呼,求蚁策于虎狼,岂不误哉!问善政于酷吏,亦不能得。上衷虽嘉,而下行则出其意也。郭橐驼曰:“勿动勿虑,去不复顾,其莳也若子,其置也若弃,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。” 蚁性本器小,奈何促之、狭之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