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涛小说
明江盈科著,与三袁同为公安派代表。其文超逸爽朗,言切旨远。
另《谈丛》,《谈言》,《闻纪》,《谐史》亦一并录之。
一、雅句妙词
- 登坛树帜
- 赫然喧然
- 挟鼠技,冒虎名
- 怙宠骄恣
- 谈笑款洽
- 乘权秉势
- 无忝门风
- 诚直长厚
- 令人解颐,令人捧腹,令人拊掌
- 识见高迈
- 首魁天下,当世无匹,无出其右,举世无双,
- 冥心旷怀
- 冶容妍肤
- 草木敷润
- 诞妄
- 东曦既驾,杳无踪迹
- 良有以也
- 可不戒欤
- 岂人力哉
- 殆天授也
- 雌黄人物
- 端洁
- 闻者绝倒
二、生言僻字
三、故典旧闻
- 《蜂丈人》:民犹蜂也,君人者不务休养,竭泽取之,民安得不贫以死?民死,而国无其民,税安从出?
- 收值丰缩,非计算所能主也,有命存焉。时可遇,不可逐也。
- 盖闻里中有病脚疮者,痛不可忍,谓家人曰:“尔为我凿壁为穴。”穴成,伸脚穴中,入邻家尺许。家人曰:“此何意?”答曰:“凭他去邻家痛,无与我事。”又有依着,自称善外科,一裨将阵回,中流矢,深入膜内,延使治,乃持并州剪剪去矢管,跪而请谢。裨将曰:”簇在膜内者须亟治。“医曰:”此内科事,不应并责我。“——当事诸公,见事不可为,因循苟安,以遗来者。委脚分科,官僚之通病,古今一也。
- 昔有医人,自媒能治背驼,曰:”如弓者,如虾者,如曲环者,延吾治,可朝治而夕如矢。“一人信焉,而使治驼。乃索板二片,以一置地下,卧驼者其上,又以一压焉,而脚(足丽)焉。驼者随直,亦复随死。其子欲鸣诸官,医人曰:”我业治驼,但管人直,那管人死?“——吾能除疾,遑顾尔命。得不偿失也。
- 挥锄隐君,视同瓦砾;披裘老子,耻拾道遗。史册所书,晨星落落;而垂涎染指,曲取贪图者,则天下滔滔。
- 杨震任东莱太守时,道经昌邑,邑令王密夜怀金十斤以赠杨震,说:”暮夜无知者。“杨震说:”天知,神知,我知,子知。何谓无知?“
- 青衿:指学生
- 一市人贫甚,朝不谋夕。偶一日拾得一鸡卵,喜而告其妻曰:”我有家当矣。“因与妻计曰:“我持此卵,借邻人伏鸡乳之,待彼雏成,就中取一雌者,归而生卵,一月可得十五鸡,两年之内,鸡又生鸡,可得鸡三百,堪易十金。我以十金易五牸,牸复生牸,三年可得二十五牛,牸所生者,又复生牸,三年可得百五十牛,堪易三百金矣。吾持此金举责(债),三年间,半千金可得也。就中以三之二市田宅,以三之一市童仆,买小妻,我乃与尔优游以终馀年,不亦快乎?”妻闻欲买小妻,怫然大怒,以手击卵碎之,曰:“毋留祸种。”夫怒挞其妻,仍质于官,曰:“立败我家者,此恶妇也,请诛之。”官司问家何在?败何状?其人历数自鸡卵起,至小妻止。官司曰:“尔家当尚未说完。”其人曰:“完矣。”官曰:“尔小妻生子,读书登科,出仕取富贵,独不入算耶?如许大家当,碎于恶妇一拳,真可诛。”命烹之。妻号曰:“夫所言皆未然事,奈何见烹?”官司曰:“你夫言买妾,亦未然事,奈何见妒?”妇曰:“固然,第除祸欲蚤耳。”——知其为妄,泊然无嗜,颓然无起,即见在者,且属诸幻,况未来乎!
- 一隶卒奉官司旨,执一奸僧,械而绳焉,牵与俱走。其僧黠甚,图自脱。卒故嗜酒,僧百计劝之,至大醉,不辨人事,颓然而卧。僧乃自脱其械,取刀髡卒,以械械其手,挛之绳焉。僧逸去。翌日,卒酒醒,视械在其手,又绳也,摩其顶,髡矣,而僧不见,乃叹曰:“和尚在这里,只不见我。”趋归其家,妻见卒至,詈曰:“何物奸僧,那得带械入人闺中?”卒趋出,顿足曰:“我道不是我了!”——世人决性命以徇者,若财,若爵,若功名,其途甚多,其营为至繁,虽欲不丧真我,安可得哉?
- 规图自利,令无罪之人为顶缸之鼋,于心安耶?若此者,纵逃人祸,必有天刑。
- 我怒无知之物,彼何损焉?徒自苦耳。是故西门豹佩韦以自缓,庶几能克己者哉。
- 人生如树花,当其离树,随风漂泊,或坠锦茵之上,或坠厕溷(hun4)之中,此善言命者也。
- 天地为炉,万物为铜,阴阳为炭,造化为工。
- 冤魂必报,鬼神难欺,自作自受,岂无偿还之日耶?
- 妻不如妾,妾不如妓,妓不如偷,偷着不如偷不着!
- 物理无穷,造化无尽,概一例以规物,真瓮鸡耳。
- 世间多少人,谁似这老汉?不是倒骑驴,凡事回头看。
- 人心膻慕,非名即利,名利之途,愈趋愈永,趋而不已,害及厥躬,然后悔之,其不为贪得之王婆,能为回头之果老者,几何人哉?
- 过而不有,心境自适
- 刎颈之交:廉颇蔺相如
- 二程:程颢(hao4)-明道先生,程颐-伊川先生
- 茅土之封:受封为王侯
- 倏然物外,尘埃轩冕,朝露富贵
- 翁仲,石马
- 贪可以致富,不可以持富,人能夺之,造化又能夺之。多藏厚亡,真炯鉴也。
- 楚人竞舟,吊屈子也;晋人禁烟,伤子推也。
- 人情于乡,自有所不能已,而特寄之乎物也。
- 猪来穷家,狗来富家,猫来孝家——故猪狗二物,皆为人忌,有至必杀之。
- 孙权这条好汉,留他守门——孝陵门旁之孙权墓也
- 我见犹怜,何况奴子
- 扶乩:笔仙也
- 长庚:金星之别名,亦名启明。昏见者为长庚,旦见者为启明。
- 传胪:殿试宣诏唱名
- 衽席之事
- 李西涯:李东阳
- 严介溪:严嵩
- 四月八浴佛,六月六浴畜
- 大小宋联登制科,同仕京都。上元令节,小宋盛备灯火筵席,鵋䳢侈靡。大宋见而斥之曰:“弟忘记前年读书山寺寂寞光景乎?”小宋笑曰:“只为想着今日,故昔年甘就寂寞。”噫,小宋亦人杰也,其言尚如此,然则人不能移于遇,真难哉。(大宋:宋庠,小宋:宋祁)
- 孝廉陈琮(cong1),性洒落,购别墅一所,地名二里冈,虽云附郭,实邑之北邙也,前后冢累累错置,不可枚数。或造君颦蹙曰:“目中每见此辈,定不乐。”孝廉笑曰:“不然,目中日日见此辈,乃使人不敢不乐。”
- 有青衿者,其身临考,其妻临乳,不胜交愁,乃慰妻曰:“尔安用愁?我乃应愁耳。”妻问故,答曰:“尔腹里有,我腹里无。”
- 有客过,久坐,而主无款,且与客计:“将奈何?”客曰:“适乘驴来,可杀共食之。”主曰:“归当何乘?”客曰:“借地上鸡乘去。”
- 有痴夫者,其妻与人私。一日,撞遇奸夫于室,跳窗逸就、去,止夺其鞋一只,用以枕头,曰:“平明往质于官。”妻乘其睡熟,即以夫所着鞋易之。明日夫起,细视其鞋,乃己鞋也,因谢妻曰:“我错怪了你 ,昨日跳出窗的,原来就是我。”
- 蔺相如,司马相如,名相如,实不相如;魏无忌,长孙无忌,人无忌,名亦无忌。
四、慨而叹之
- 观雪涛公交友诸辈,多进士出身,故物以类聚,其人可知矣。而观我之友朋,稀矣!亦知己之能鲜矣!
- 数过往千年,唯一数字,不觉其久;经当下数载,经历种种,便感其繁。
- 《闻纪》做了一部进士名录,多少豪杰仅存此名而已,岂不悲哉?是故,吾辈行乐当世,何干后人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