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莓

  暮春时节，缤纷落尽，无限光景，维余万顷碧波，数声鹈鹊。儿时常与诸朋出没山林之间，其中有野果以娱口腹，但得方言，不能书之，偶拾一二，究其名号，有刺莓、茶泡、乌捻果、金刚藤、野柿子等。而应时之果，非刺莓莫属，当此之际，虽已衰败，捡其残漏，亦足以饷其腹。亦望顽儿可承吾乡野之性，不忘其本也！

  想当年，采果最佳之所，当在竹林之下，遍布于野，果硕累累，然今已做私人苑囿，不复为村人共乐也！另有茶圃之中，蔓延笼覆，虽有摘取之烦，亦有回馈之丰，今亦不存。另近年于废墟穷壤之间，丛簇杂生，采取益烦，收获益薄，今亦化做巍巍礼堂，不复存耳！区区一莓，难得一容身之所，不亦悲夫！

  家父告余：曾于某处山涧中得见此物，可往而察之！吾欣然携子俱往。与道旁危石壁立处，偶得数枚，痴儿已然欢呼雀跃，不能自禁。再往旧时采石场深处寻去，则两侧破衣旧裳，烂柜腐椅充斥其间，触目而心惊，遂回首向道下涧中行去。果于荆棘密布之中，见星星点点之红色浆果，心神为之一振！

  往昔与诸伴游时，有肆意采而食之，则唇肿如香肠者。又有村叟言，蛇好此果而常行其间，慎而往也！另有所谓瘴气者，城中人偶染之，则痛痒难忍，肤起如鳞！然吾生于斯长于斯，此山此木，山间坟丘，林间蛇虫，皆吾旧友，何所畏哉！采撷之时，手足为灌木利刺所伤，肌肤为蚊虫蚁蛛所噬，吾儿亦快哉其间！

  一碗既毕，呼儿归去，答曰：何不前行，道之所在，愿之所存也！甚以为奇，然满溢盈亏之理，功成身退之道，古今几人得之？而于绝境之中寻绝景，维渊明之桃源、东坡之赤壁、介甫之褒禅山、陶庵之湖心亭可与道哉！